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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過喔
那幅叫做「天光」的畫


綠色的海
金色的浪


拍打上田埂
激不起濕意
卻讓人渾身暖意


從藍天為底的朵朵白雲間
竄出了幾束晶燦燦的光
那是天老爺的好意


宣布這一季
豐美不勝收

直不起的腰
看上去有那麼點挺拔



汗珠幾粒
金黃的穗珠就有幾粒


從黝黑熱紅的臉龐上滑落
滴進一畦一畦的水田裡
那是生命



風吹過來


又一浪

6/11 好久沒出現的靈感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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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過只要我送給她一些紅玫瑰,她就願意與我跳舞,”
一位年輕的學生大聲說道,
“可是在我的花園裏,連一朵紅玫瑰也沒有。”

  這番話給在聖櫟樹上自己巢中的夜鶯聽見了,
她從綠葉叢中探出頭來,四處張望著。

  “我的花園裏哪兒都找不到紅玫瑰,”
他哭著說,一雙美麗的眼睛充滿了淚水。
“唉,難道幸福竟依賴於這麼細小的東西!
我讀過智者們寫的所有文章,
知識的一切奧秘也都裝在我的頭腦中,
然而就因缺少一朵紅玫瑰我卻要過痛苦的生活。”

  “這兒總算有一位真正的戀人了,”夜鶯對自己說,
“雖然我不認識他,但我會每夜每夜地為他歌唱,
我還會每夜每夜地把他的故事講給星星聽。
現在我總算看見他了,
他的頭髮黑得像風信子花,
他的嘴唇就像他想要的玫瑰那樣紅;
但是感情的折磨使他臉色蒼白如象牙,
憂傷的印跡也爬上了他的眉梢。”

  “王子明天晚上要開舞會,”年輕學生喃喃自語地說,
“我所愛的人將要前往。假如我送她一朵紅玫瑰,
她就會同我跳舞到天明;
假如我送她一朵紅玫瑰,我就能摟著她的腰,
她也會把頭靠在我的肩上,
她的手將捏在我的手心裏。可是我的花園裏卻沒有紅玫瑰,
我只能孤零零地坐在那邊,
看著她從身旁經過。她不會注意到我,我的心會碎的。”

  “這的確是位真正的戀人,”夜鶯說,
“我所為之歌唱的正是他遭受的痛苦,
我所為之快樂的東西,對他卻是痛苦。
愛情真是一件奇妙無比的事情,它比綠寶石更珍貴,
比貓眼石更稀奇。用珍珠和石榴都換不來,
是市場上買不到的,是從商人那兒購不來的,
更無法用黃金來稱出它的重量。”

  “樂師們會坐在他們的廊廳中,”年輕的學生說,
“彈奏起他們的絃樂器。
我心愛的人將在豎琴和小提琴的音樂聲中翩翩起舞。
她跳得那麼輕鬆歡快,
連腳跟都不蹭地板似的。那些身著華麗服裝的臣仆們將她圍在中間。
然而她就是不會同我跳舞,
因為我沒有紅色的玫瑰獻給她。”
於是他撲倒在草地上,雙手捂著臉放聲痛哭起來。 



  “他為什麼哭呢?”一條綠色的小蜥蜴高高地翹起尾巴從他身旁跑過時,這樣問道。 


  “是啊,到底為什麼?”一隻蝴蝶說,她正追著一縷陽光在跳舞。 


  “是啊,到底為什麼?”一朵雛菊用低緩的聲音對自已的鄰居輕聲說道。 


  “他為一朵紅玫瑰而哭泣。”夜鶯告訴大家。 


  “為了一朵紅玫瑰?”他們叫了起來。“真是好笑!”小蜥蜴說,
他是個愛嘲諷別人的人,忍不住笑了起來。 



  可只有夜鶯瞭解學生憂傷的原因,她默默無聲地坐在橡樹上,想像著愛情的神秘莫測。

  突然她伸開自己棕色的翅膀,朝空中飛去。
她像個影子似的飛過了小樹林,
又像個影子似的飛越了花園。

  在一塊草地的中央長著一棵美麗的玫瑰樹,
她看見那棵樹後就朝它飛過去,落在一根小枝上。

  “給我一朵紅玫瑰,”她高聲喊道,
“我會為你唱我最甜美的歌。”

  可是樹兒搖了搖頭。

  “我的玫瑰是白色的,”它回答說,“白得就像大海的浪花沫,
白得超過山頂上的積雪。
但你可以去找我那長在古日晷器旁的兄弟,
或許他能滿足你的需要。”

  於是夜鶯就朝那棵生長在古日晷器旁的玫瑰樹飛去了。

  “給我-朵紅玫瑰,”她大聲說,
“我會為你唱我最甜美的歌。”

  可是樹兒搖了搖頭。

  “我的玫瑰是黃色的,”它回答說,
“黃得就像坐在琥珀寶座上的美人魚的頭髮,
黃得超過拿著鐮刀的割草人來之前在草地上盛開的水仙花。
但你可以去找我那長在學生窗下的兄弟,
或許他能滿足你的需要。”

  於是夜鶯就朝那棵生長在學生窗下的玫瑰樹飛去了。

  “給我一朵紅玫瑰,”她大聲說,
“我會為你唱我最甜美的歌。”

  可是樹兒搖了搖頭。

  “我的玫瑰是紅色的,”它回答說,
“紅得就像鴿子的腳,
紅得超過在海洋洞穴中飄動的珊瑚大扇。
但是冬天已經凍僵了我的血管,
霜雪已經摧殘了我的花蕾,
風暴已經吹折了我的枝葉,
今年我不會再有玫瑰花了。”

  “我只要一朵玫瑰花,”夜鶯大聲叫道,
“只要一朵紅玫瑰!難道就沒有辦法讓我得到它嗎?”

  “有一個辦法,”樹回答說,“但就是太可怕了,我都不敢對你說。”

  “告訴我,”夜鶯說,“我不怕。”

  “如果你想要一朵紅玫瑰,”樹兒
說,
“你就必須借助月光用音樂來造出它,並且要用你胸中的鮮血來染紅它。
你一定要用你的胸膛頂住我的一根刺來唱歌。
你要為我唱上整整一夜,
那根刺一定要穿透你的胸膛,
你的鮮血一定要流進我的血管,並變成我的血。”

  “拿死亡來換一朵玫瑰,這代價實在很高,”
夜鶯大聲叫道,
“生命對每一個人都是非常寶貴的。
坐在綠樹上看太陽駕駛著她的金馬車,
看月亮開著她的珍珠馬車,
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山楂散發出香味,
躲藏在山谷中的風鈴草以及盛開在山頭的石南花也是香的。
然而愛情勝過生命,
再說鳥的心怎麼比得過人的心呢?”

  於是她便張開自己棕色的翅膀朝天空中飛去了。
她像影子似的飛過花園,
又像影子似的穿越了小樹林。

  年輕的學生仍躺在草地上,跟她離開時的情景一樣,
他那雙美麗的眼睛還掛著淚水。 


  “快樂起來吧,”夜鶯大聲說,
“快樂起來吧,你就要得到你的紅玫瑰了。
我要在月光下把它用音樂造成,
獻出我胸膛中的鮮血把它染紅。我要求你報答我的只有一件事,
就是你要做一個真正的戀人,
因為儘管哲學很聰明,
然而愛情比她更聰明,儘管權力很偉大,
可是愛情比他更偉大。
火焰映紅了愛情的翅膀,使他的身軀像火焰一樣火紅。
他的嘴唇像蜜一樣甜;
他的氣息跟乳香一樣芬芳。” 


  學生從草地上抬頭仰望著,並側耳傾聽,
但是他不懂夜鶯在對他講什麼,
因為他只知道那些寫在書本上的東西。 


  可是橡樹心裏是明白的,他感到很難受,
因為他十分喜愛這只在自己樹枝上做巢的小夜鶯。

  “給我唱最後一支歌吧,”他輕聲說,
“你這一走我會覺得很孤獨的。” 


  於是夜鶯給橡樹唱起了歌,
她的聲音就像是銀罐子裏沸騰的水聲。

  等她的歌聲一停,學生便從草地上站起來,
從他的口袋中拿出一個筆記本和一支鉛筆。

  “她的樣子真好看,”他對自己說,說著就穿過小樹林走開了
“這是不能否認的;但是她有情感嗎?我想她恐怕沒有。
事實上,她像大多數藝術家-樣,
只講究形式,沒有任何誠意。

她不會為別人做出犧牲的。她只想著音樂,
人人都知道藝術是自私的。
不過我不得不承認她的歌聲申也有些美麗的調子。
只可惜它們沒有一點意義,
也沒有任何實際的好處。”


他走進屋子,
躺在自己那張簡陋的小床上,
想起他那心愛的人兒,不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 


  等到月亮掛上了天際的時候,夜鶯就朝玫瑰樹飛去,
用自己的胸膛頂住花刺。
她用胸膛頂著刺整整唱了一夜,

就連冰涼如水晶的明月也俯下身來傾聽。
整整一夜她唱個不停,
刺在她的胸口上越刺越深,她身上的鮮血也快要流光了。 


  她開始唱起少男少女的心中萌發的愛情。
在玫瑰樹最高的枝頭上開放出一朵異常的玫瑰,
歌兒唱了一首又一首,花瓣也一片片地開放了。
起初,花兒是乳白色的,
就像懸在河上的霧霾--白得就如同早晨的足履,
白得就像黎明的翅膀。在最高枝頭上盛開的那朵玫瑰花,
如同一朵在銀鏡中,在水池裏照出的玫瑰花影。

  然而這時樹大聲叫夜鶯把刺頂得更緊一些。
“頂緊些,小夜鶯,”樹大叫著, 
“不然玫瑰還沒有完成天就要亮了。”

  於是夜鶯把刺頂得更緊了,
她的歌聲也越來越響亮了,
因為她歌唱著一對成年男女心中誕生的激情。

  一層淡淡的紅暈爬上了玫瑰花瓣,
就跟新郎親吻新娘時臉上泛起的紅暈一樣。
但是花刺還沒有達到夜鶯的心臟,
所以玫瑰的心還是白色的,
因為只有夜鶯心裏的血才能染紅玫瑰的花心。

  這時樹又大聲叫夜鶯頂得更緊些,
“再緊些,小夜鶯,”
樹兒高聲喊著,
“不然,玫瑰還沒完成天就要亮了。” 


  於是夜鶯就把玫瑰刺頂得更緊了,
刺著了自己的心臟,
一陣劇烈的痛楚襲遍了她的全身。
痛得越來越厲害,歌聲也越來越激烈,
因為她歌唱著由死亡完成的愛情,
歌唱著在墳墓中也不朽的愛情。

  最後這朵非凡的玫瑰變成了深紅色,
就像東方天際的紅霞,
花瓣的外環是深紅色的,
花心更紅得好似一塊紅寶石。 


  不過夜鶯的歌聲卻越來越弱了,
她的一雙小翅膀開始撲打起來,
一層霧膜爬上了她的雙目。她的歌聲變得更弱了,
她覺得喉嚨給什麼東西堵住了。 


  這時她唱出了最後一曲。明月聽著歌聲,
竟然忘記了黎明,
只顧在天空中徘徊。紅玫瑰聽到歌聲,
更是欣喜若狂,
張開了所有的花瓣去迎接涼涼的晨風。

回聲把歌聲帶回自己山中的紫色洞穴中,
把酣睡的牧童從夢鄉中喚醒。
歌聲飄越過河中的蘆葦,
蘆葦又把聲音傳給了大海。 


  “快看,快看!”樹叫了起來,

“玫瑰已長好了。”


可是夜鶯沒有回答,
因為她已經躺在長長的草叢中死去了,

心口上還紮著那根刺。 



  中午時分,學生打開窗戶朝外看去。

  “啊,多好的運氣呀!”
他大聲嚷道,
“這兒竟有一朵紅玫瑰!
這樣的玫瑰我一生也不曾見過。
它太美了,我敢說它有一個好長的拉丁名字。”

他俯下身去把它摘了下來。 



  隨即他戴上帽子,拿起玫瑰,朝教授的家跑去。

  教授的女兒正坐在門口,
在紡車上紡著藍色的絲線,她的小狗躺在她的腳旁。

  “你說過只要我送你一朵紅玫瑰,你就會同我跳舞,”

學生高聲說道,
“這是全世界最紅的一朵玫瑰。
你今晚就把它戴在你的胸口上,
我們一起跳舞的時候,
它會告訴你我是多麼的愛你。”

  然而少女卻皺起眉頭。

  “我擔心它與我的衣服不相配,”她回答說,
“再說,宮廷大臣的侄兒已經送給我一些珍貴的珠寶,
人人都知道珠寶比花更加值錢。”

  “噢,我要說,你是個忘恩負義的人,”
學生憤怒地說。
一下把玫瑰扔到了大街上,玫瑰落入陰溝裏,
一輛馬車從它身上碾了過去。

  “忘恩負義!”少女說,
“我告訴你吧,你太無禮;再說,
你是什麼?只是個學生。
啊,我敢說你不會像宮廷大臣侄兒那樣,
鞋上釘有銀扣子。”
說完她就從椅子上站起來朝屋裏走去。

  “愛情是多麼愚昧啊!”
學生一邊走一邊說,
“它不及邏輯一半管用,
因為它什麼都證明不了,
而它總是告訴人們一些不會發生的事,
並且還讓人相信一些不真實的事。
說實話,它一點也不實用,在那個年代,
一切都要講實際。
我要回到哲學中去,去學形而上學的東西。” 



  於是他便回到自己的屋子裏,拿出滿是塵土的大書,讀了起來。

---------

王爾德童話"

---------

不要告訴我你的評語
我深深的相信

除了那些少數的學者之外
沒有人敢發表評語


5/17 我原本要找的是紅玫瑰與白玫瑰的故事 為什麼變刺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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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ay 02 Fri 2008 01:09
  • +愛+





"我愛你"

"真的愛嗎?"


"真的"


"如何證明?"


"就是愛"


"愛?"


"是的"



"你愛的是誰?"

"是你"



"我是誰?"


"是我愛的人"


"你為什麼愛我"

"因為你就是你 你是我愛的那個人
是我知道可以去愛也會給我愛的人"



"如果我最愛的不是你呢"


"沒有關係"


"為什麼沒有關係"


"你還是那個你 你是我最愛的那個人
是我知道可以去愛也會給我愛的人 只是愛分等級"


"等級?"


"一定有不一樣的
家人.朋友.愛人 沒有甚麼是無差等級的愛
因為你就是你 你不是別人 所以我才會愛上你"



"我就是我?"


"是的 你就是你"




"那我想我應該是愛你的"

"我愛你"



5/2 我愛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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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跟阿恬出門吃飯+拜拜



很沒有動力啊我
該好好思考了



動我那很久沒用的腦袋


多看看書
多寫寫文章



那是進步的不二法門
就算不是中文系
我也不能夠讓自己感到遺憾"



3/23 下雨天留客天ˇ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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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幾篇都是有關貴夫人調理機的爆笑情事啊

想想我家也是有貴夫人調理機系列
不過因為我阿母還算是有點天良
所以事實上打出來的即使難吃也都還可以吞下肚

下面這幾篇真的是有誇張到啦XDDD

+++


貴夫人無限好 (上)

每個年代,都有其代表性的人,事,物;光復初期,台灣誕生了最早的偶像,蔣公;
美國的六零年代,傳奇性的人物貓王家喻戶曉,人人為之瘋狂;民國六零年代,最
HIT的事情,莫過於十大建設;民國七十年八十年左右,那年頭人人一定會討論
的,就是捷運。

每個年代,都有其代表性的人事物,不管是什麼,在所屬的那個年代,給予人們一個
難以磨滅的印象,自從人類利用火之後,便開創了一個嶄新的世界,帶領人類走向一
個新的紀元。

當然了,每天吃沙西米,終於可以吃吃燒烤換換胃口每天吃生菜沙拉,終於可以吃吃
鹹酥雞裡面炸的香味四溢的九層塔,難道不算是一個跨時代的進化?有了火之後,人
類食的文化有了長足的進步;商周時代有了代表性的事物,三角銅鼎,三角酒杯,更
重要的還有酒池肉林與炮烙之刑,據研究這是人類最早的吃到飽以及中國後世流傳
「烤肉」的由來,戰國時代最具代表性的應該算是肉糜,可是真才實料用活生生的人
現場製作,傳說子路就當過食材。

柴火,火爐,燒烤爐,乃至於演進到瓦斯爐,各式各樣的料理器具隨著時代演進,每
一項發明對於人類食的文化都有極其珍貴的貢獻,1953年,極具代表性的是,世界有
了第一台微波爐,從此人類的食又更上一層樓;2000年,最具代表性的傳奇,貴夫人
飲食調理機。

開玩笑,特極廚師劉卯星可以有傳說中的廚具永靈刀,台灣人的驕傲,張簡松山,就
不能有傳說中神秘料理機,貴夫人嘛?

自從貴夫人走進了台灣人的家庭,多少甜蜜而溫馨的故事在每個人的家庭裡上演多少
家庭的幸福,都牽繫於貴夫人…

爸爸工作回來很辛苦,媽媽特地用貴夫人打了一杯生機果汁,慰勞辛勞的爸爸讓爸爸
有體力可以做厝內的工作,不用放熱水就可以日也騎瞑也騎,四十歲是不是活龍都沒
關係了,絕對不會只剩一張嘴。

所以,古人說的好:

「掌握了右勾拳,就能掌握拳擊場,掌握了籃板球,就能稱霸籃球場,掌握了貴夫
人,就能掌握全家的性命。」

也許你會說,「太誇張,不過就是一台生機飲食調理機,頂多打打果汁打打花生粉,
缺了果汁我會死嘛?缺了花生粉我活不下去嘛?開玩笑,頂多花個錢去外面買
嘛。」,有什麼稀奇,不過就是果汁機,還不是三四千塊一台,掌什麼握性什麼命
啊?少裝模作樣了小子~

當然你可以這樣說,因為你不是當事人,你不會理解,如果我沒親眼見識過,我就不
敢在這邊說貴夫人掌握全家人的性命;如果不是貴夫人真的能掌握全家人的性命,就
沒有今天我跟大家分享這件小故事。

那一天,一台傳說中的廚具,貴夫人,在廚房解開了封印,一個傳說的故事,就此展
開…

正如「交大烤香腸」歌詞中所提到的,烤箱在寢室裡烤東西蠻屌的,拿來烤土司又拿
來烤麵包,生機飲食機最主要的功能,就是料理生機飲食,打果汁,要不然為什麼叫
生機飲食機?為啥不叫吸塵器?相信憑大家的智慧應該能了解到其中的奧妙之處。

那一天,我的嫂嫂買了一包葡萄為什麼要選擇葡萄?根據心理學,因為便宜,符合人
類內心深處的貪小便宜以及物超所值,還有名為「賺到」的爽快感,人貪小便宜這件
事,相信大家都很清楚,孟子說過,貪小便宜之心,人皆有之,20塊一大包,真是
有夠便宜,而根據名文「交大九舍無限好」一文中提到的宗教學概念,雖然人在選擇
之前擁有選擇權,但是根據時間命定論,你事後回顧仍是會選擇一固定的模式。然而
古人曾經說過:便宜沒好貨,這句話的確可以引以為戒

一大包的葡萄中,大半都已經太過熟透,而有了酒味,此時根據「中國傳統婦女美德
手則」中第一條:節儉為持家之本,在這個大原則之下,任何東西都不能浪費,才是
中國人應有的傳統美德,非常感動的,我的嫂嫂還有這傳統的美德,在這個現代化的
社會實屬難得,於是她選擇了將葡萄全部打成果汁,既營養又可以資源回收再利用,
真可謂:「一兼二顧摸蛤仔兼洗褲」,但是打完之後,卻發現一件事…

那就是:「不夠甜」

便宜的熟透葡萄有酒味,根據生物學發酵原理,是發酵作用將其內部的糖類轉換成酒
精,固得證,當然不夠甜,不夠甜,當然就加糖,天經地義,天公地道就在此時,她
發現另一件事,家中的果糖已經用完,然而紅糖卻要拿來煮紅豆湯…

那該怎麼辦?

在這個時候,英語是:At this moment,香港說法是:海這個摩們,她想起前幾天我
媽喝了咖啡調味乳,覺得太甜,下次不要買這回事,她那傳統的節儉美德又再度發
作,既然太甜丟了也可惜,就當成糖加入葡萄汁吧!

一陣果汁機的響聲過後,成品出來了

葡萄咖啡汁

太感動了!這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時刻!這是一個偉大發明的瞬間!一杯熱情奔放,創
意無限的果汁,誕生在世人的面前,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在這歷史性的一刻,我早已
熱淚盈眶,那彷彿野獸派大膽的用色,紫色加咖啡色所調配出來的難以形容,奇妙的
顏色,帶著狂放的熱情,彷彿是野獸派大師馬蒂斯的作品一般,帶給我視覺上的衝
擊~注意,我絕對不是因為那顏色,我是感動的熱淚盈眶,請大家注意這一點當然,
除了外觀之外,內容物更是我們所關心的,當嫂嫂倒了一杯,遞到我面前,用那期待
的表情看著我的時候,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兩行清淚潸然淚下,天啊!我竟然有這
個榮幸,喝下人類飲食史上的奇蹟,喝的野獸派!我何德何能,積了幾輩子的福,能
喝到這杯絕對能列為世界第八奇觀的飲料?拿到嘴旁,我的眼淚早已失去控制,從兩
頰緩緩流下的眼淚,不知何時已經興奮到用噴的地步!

我無法克制我那顫抖著手,緩緩的喝下第一口!

天!英語是:Oh my god!亞力安星球語是:$&#)︿@%~!

這!這已經跳脫了人類的極限!這真是人類飲食界的的奇蹟!原來看的時候是野獸
派,喝下去的時候,卻是儼然不是我想的那回事,竟然轉變成印象派!此時我的心
中,正如印象派大師孟克的名作,「吶喊」一般,早已在心底吶喊了無數次!

太震撼了,讓我想想如何把詳細的味道形容出來,首先是一種微妙的感覺,葡萄跟咖
啡味在嘴裡…一點都無法融合,形成完美又奇妙的抗衡,兩種渾然天成的力量在口中翻
騰對抗,有如寒冰真氣與火雲掌一般,此時我已經感覺到有兩條龍在我口中,急欲飛
昇而去,然而在這兩大勢力之下,我隱約感覺到還有一種雖然微小,但不可忽視的存
在…

是蜂蜜!

一股淡淡的蜂蜜香,不斷將嘔吐的感覺引出來,你以為你忍住了,可是一波一波噁心
的感覺不止,看著嫂嫂天真無邪的眼光,只好微笑,才剛牽動嘴角,發現葡萄汁...
不!咖啡的部分流出來了!然後快速衝往廁所狂噴,不過還是為時已晚,那種味道!
味道!在口裡殘留不去,孔子說的好,餘音繞樑,餘味留喉,餘悸猶存,那種既創新
又大膽的味道,讓我仔細思考如何用字遣詞才能讓大家了解這種味道,有點像...海
藻...加拉過七八天風乾的羊屎

本草綱目記載:羊奶性甘醇,海藻富碘,益生長,雖然羊屎沒記載其功效,但是我相
信跟羊奶應該是沒啥差別,此時我心中五味雜陳,一時之間千言萬語不知該如何表
達;嫂嫂的愛心,她傳統婦女的美德,為了我們身體健康著想,花費心力,創作出這
杯飲料,比起小當家來說,此等用心更能感動人心,想到這裡,眼眶中的淚水,隨著
馬桶中的奇妙物體,一起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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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得】貴夫人無限好 (下)

如果你認為一個天才的創作能力,會因為一杯果汁而就停止,那你未免也把一個天才
想的太簡單了!

嫂嫂本持勤儉持家的精神,發揮了天才的創意,將廢物再利用,與一台傳說中廚具,
貴夫人生機飲食調理機,聯手創造了許許多多的飲食奇蹟。

我依稀記得

那是一個盛產蕃茄的季節,現在想想,那也同時是一個令人感傷的季節,在這個季節
的某一天,有一個奇蹟又被創造出來了。

是的,蕃茄汁,相信大家都喝過,有什麼稀奇,不過就是蕃茄汁,路邊七十一都有在
賣,大家也都喝過,然而所謂的創新,就是在人們所熟知的事物中,加入新的元素,
產生一件新的作品,顛覆人們既有觀念,讓人們為之驚艷,這才是所謂的創新,這才
是所謂的天才

那一天,嫂嫂為了一家老小的飲食攝取健康,而又在努力研發新的作品,皇天不負苦
心人,天才就是天才,一個奇蹟再度誕生在我們家那一天早上,我的心跳,不知道為
什麼,莫名的多跳了幾拍;我的眼皮,不知道為什麼,莫名的多跳了幾個小時;我的
鞋帶,不知道為什麼,莫名的全部斷裂腐化成灰;我家門外,不知道為什麼,黑貓烏
鴉成群結隊在我家門外開中常會

當貴夫人的聲音再度響起,我不禁兩腳顫抖,注意,那是因為興奮,我不禁想起一句
話「謎底一切都解開了!」是的,我何其榮幸,在一個奇蹟之後,又能親眼目睹另一
個奇蹟?在我面前的,是一杯奇蹟,看了顏色,難道跟前面一樣,這不是平凡的果
汁?雖然這個顏色相當的創意無限,熱情奔放…

看到這裡,或許有人猜:難道是咖啡蕃茄汁?

真是不懂事,真是不長眼,同樣的招數對聖鬥士都不能用第二次了,更何況是對天才
來說,用過的素材,怎麼可以再用第二次呢?只要你有智慧,你是個人都能了解,怎
麼可能再用咖啡?不懂還裝懂亂猜測,連這種天才不二才(天才同樣的素材不用第二
次)都不知道,你能不能了解嫂嫂的苦心?用葡萄咖啡汁想都知道,一定是新的素
材!是花生米,她加了花生米。

雖然看起來像是帶血的拉稀,但是孔子說的好:不因言廢行,不以貌取人,英文就
是:Do not jarge a person by his looks!做而言不如起而行,在嫂嫂關愛的眼光
之下,用我微微顫抖的手舉杯,張嘴,喝!當我喝下了一口,我覺醒了!我可以用我
的生命擔保,這絕對是外面吃不到的,就算你找遍太陽系,也找不到如此一杯果汁奇
蹟!蕃茄土豆汁好棒啊!這麼特殊而奇妙的味道,真是讓人....讓我想想要怎麼形容
吧?

1.心如刀割
2.升天成佛
3.痛不欲生
4.就地正法

我想應該是四吧,請原諒我無法正確選擇答案,因為這杯飲料給我的刺激實在太過強
烈,我的腦筋早已停止運作,這麼濃烈的味道,霎時間籠罩我的全身,讓我呼吸停止
了一分鐘,法國有舉世聞名的美味,藍霉起士,這味道與其有異曲同工之妙,這媲美
發霉奶油麵包的味道,足可聞名全球,這麼新鮮的口感,霎時間麻痺我的味覺神經,
鳴動我所有的腦細胞,讓我有種彷彿在吃生豬腦的感覺!

天啊!

我就像是到全身被一道神聖的光芒給照耀著,天使彷彿就在我耳邊呢喃,讓我有種已
經往生的錯覺!

偉哉天才!

如此特殊的口感,就連食神再世都無法做出與這杯相提並論的作品,請原諒我用作品
來代替,因為那已經不算是飲料了,在如此小小一杯作品之中,竟然讓我升天又下地
獄!

此時我的字彙已經無法形容心中的感動!原來一些簡單的材料,加上一個生機飲食調
理機,竟然就能製造生化武器!我們國家有福了!只要人人家中有一台生機飲食調理
機,隨性的加入幾種材料,你也可以研發出屬於你自己的生化武器,套句貴夫人的廣
告詞:「自己在家動手做,就是這麼簡單就是這麼容易!」炭疽熱算什麼?不過就是
一些白粉?哪比的上葡萄咖啡?有了這個神兵,統一大陸算什麼?願意的話統一全宇
宙都沒有問題!

我已經找不到方法傾訴我那滿腔的感動,只得對著馬桶,慢慢傾訴那令人感動的故
事…

我想我能活著都要感謝我的嫂嫂與這台貴夫人,我能活著就是這演化史上的奇蹟,自
從喝了這些果汁奇蹟之後,我想就算是世界末日的到來,我也可以安然存活下來,這
一切,都要感謝我嫂嫂與貴夫人。

想到這裡,胃頭一酸,口中泛起酸軟的感覺,以後有機會再來說說巧克力草莓汁與榴
連汁,那才是至情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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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rigin: 鳥窩 (BirdNest.twbbs.org) ◆ From: BirdN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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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 : 貴夫人...我要劈了妳
作者 : LULU笨小貓 . 留言時間 2002-11-25 13:35

今天颱風天
but陽光普照....
so一定會有怪壞事發生
這是千古不變ㄉ道理
一大早起來
就聽老媽喊著:
ㄚ志~~~我攪綜合果汁給你喝喔

不要~~~~~~~~~~~
我一口回絕
你們大概會覺得我怎麼這樣
一口回絕媽媽ㄉ"好意"
但你喝過我媽ㄉ特製果汁後
包你三年不敢碰蔬果類ㄉ食物....
我媽有看電視美食節目ㄉ習慣
每次看到電視上ㄚ宏和菲姐作一些特別ㄉ料理
他就會躍躍欲試
而我們家其他ㄉ成員就成為他免費ㄉ白老鼠
(自從我小時後喝母親大人特製ㄉ母奶加啤酒開始...到現在...沒停過-____-)
我最大ㄉ夢饜就是自從母親看了電視購物
買了那台天殺ㄉ"貴夫人"果汁機以後-_-
此機器ㄉ特色就是什麼鬼東西丟下去
它都能榨出汁
自我喝下母親第一杯特條果汁
挫賽挫到差點脫肛後
我發誓再也不碰那種鬼東西
但你以為我說不喝我媽就會聽我ㄉ話嗎
你太天真了
ㄥ~~~~~~~~~~~~~~~
(廚房開始傳來貴夫人果汁機轉動ㄉ聲音-__________-)
我家娘親是個中國傳統ㄉ婦女
最大特色就是勤儉持家....
所以她ㄉ果汁最大特色就是"綜合"
冰箱有什麼東西...別浪費
全把它丟下去榨就對了-______-
我暗自祈求老天
希望冰箱裡沒奇怪ㄉ水果才好
上次喝了杯榴槤+芹菜+西瓜+蕃茄+小黃瓜ㄉ綜合果之後....廁所變成我第二個
家..
為了我生命著想
我快步跑到廚房想看看我媽今天ㄉ綜合果汁材料是啥

我邊跑邊喊著
媽~~~~果汁別亂加東西~~~~~~~~~~~~~
一進廚房....我差點叫出來
我看到ㄉ景象是我母親正拈著蓮花指
捏著一大塊青椒要把它丟進貴夫人-____-
旁邊還有幾塊已經切好了ㄉ苦瓜....
轉眼看垃圾桶.......挖勒
還有茄子...
媽呀....
不是果汁嗎....那些東西怎麼能叫水果...我今天還真是開了眼...
娘親.......我好歹是你懷胎10月辛苦生下來ㄉㄚ....
雖然沒考上台大您老也不用這樣謀害親子ㄚ

看著ㄥㄥˋ轉動ㄉ果汁機...裡頭ㄉ果汁顏色已成暗褐色有點接近黑色了........
我暗暗叫糟
怎麼也想不出為何我媽能打果汁打出這種詭異ㄉ顏色

小時候上美術課老師說過
把紅.澄.黃.綠.藍.靛.紫.幾種顏色通通加在一起就會變黑色
這代表什麼....
這代表著我媽自她ㄉ特製果汁裡至少加了7種料
我現在只有一個念頭
我要逃.....
逃離家裡越遠越好

逃意剛萌芽時
我媽已經把一杯和褐色泥狀物端到我面前.......
上面浮著詭異ㄉ泡泡
(我開始懷疑我媽是不是女巫...這杯是不是老鼠尾巴加扁伏翅膀製成ㄉ魔藥ㄚ)
差點脫口問我媽喝下這杯前要不要先念幾串咒語
或是喝了我魔力最大值會上升5000mp..........

我轉頭看到爸爸躲在房門後面不敢出來
妹妹躲再廁所假裝刷牙已經刷了快半小時了.....

唉.....親人本是同林鳥
大難臨頭各自飛ㄚ......

再回頭看看娘親正用那種你不喝下果汁就是大不孝ㄉ臉看著我.........
我顫抖著雙手接下那杯"綜合蔬果汁"(叫它深海美容泥或許還比較貼切...)

頭仰角45度停止呼吸
一口把那杯泥給喝了

我發誓我喝ㄉ時候頭腦裡浮現出我生平ㄉ記憶
從媽媽牽著我ㄉ手帶我去讀小學開始.....到讀國中...到高中ㄉ畢業典禮....
一段一段像跑馬燈在我腦海裡掠過.......

ㄏㄚˋ~~~~~~~~~~我喝完了....
好沉重ㄉ幾個字....

我爸在門後為我鼓掌
還比了個讚....

廁所ㄉ刷牙聲也停了....

我慢慢踱步回房間等著上帝接我回天堂...

這時.....
我聽到媽媽喊著
老公......ㄚ欣(我妹...)...你們ㄉ果汁還沒喝喔..快來....
乒乒乓乓碰隆轟隆(老爹和妹子快步逃離的聲音).....

呵呵呵.......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們今天晚上若有空
仰頭看天空.....若發現幾顆流星由西邊天際畫落.......
別猶豫.....幫我們家叫一下救護車吧.... <�完>


10/20 唉 好好笑的好好笑之後我居然還是得乖乖唸解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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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自現代聊齋


我一直都愛看聊齋,像這樣的古代鬼話,其實並不恐怖,有的是幾分淒美和人性深切的刻劃。鬼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還沒有變成鬼的人。

(1)一具殘骨



我把那堆血肉模糊的殘骨埋到河畔一個鮮少行人的角落後,就在那裡住了下來。
  
那時候,這條河還沒有名字。河水清而悠長,泛著錚錚的寒光自西而來又向東而去。
  
河底有一層厚厚的淤泥,躺在上面感覺很柔軟也很滑膩。
  
其中有一處的淤泥在歲月的沉積下已有三尺高,上面密密實實的寄生了一大塊墨綠色的苔草,那便是我的居所了。
  
有時候遇到陰雨的天氣,河水變得很混濁,河面煙雨迷?。我便會浮到河面去看看那埋在河畔的屍骨是否被上漲的河水所淹沒。
  
除此之外的大多數時間我都呆在黑漆漆的河底等待一些意外的訪客。他們都是被上天所憎惡的靈魂,命運就如這冰冷的河水一般身不由己,非常悲涼。
  
我的第一個訪客是個貧困潦倒的秀才。當我順著從他身體裡散發出的那抹濃濃的血腥味找到他時,他已經被飢餓的魚類啃食得支零破碎,面目全非。
  
我已經全然分辨不出這具只剩下零零散散的肉絲掛在上面的白骨是否屬於一個人類。就像很多年前我看見自己那堆粘稠的血肉被零亂的拋在院裡一樣,那種無法描述的噁心和恐懼再次席捲了我。
  
我拚命地忍住想嘔吐的衝動,突然而來的訪客讓我措手不及,慌亂之中竟忘記了我根本無需強忍,現在的我早已喪失了做人的生理反應。
  
幾天後,這具帶給我無比恐慌的殘軀被人們打撈了上去。我躲在水面下觀賞岸上所上演的一齣鬧劇。
  
圍觀人群對那具慘不忍睹的屍骨指手劃腳,七嘴八舌間竟也道清了他的身世。
  
原來是一個苦命的秀才。金陵人士,自幼父親病逝,與母相依為命,十年寒窗本想考取個功名光宗耀祖,誰料不慎得罪了考官,被暗中換了考卷,自然名落孫山。
  
這倒也罷,在收拾行李回鄉的路途中又慘遭山匪打劫,多年積攢的財物被洗劫一空。
  
精神上的雙重打擊使他一病不起,一月之內形如枯木。
  
虧了家中的八旬老母賣了僅存的一畝貧田,用換得的兩貫銅錢走東求西給他討了個媳婦沖喜,他這身子才逐漸康復起來。
  
老天爺似乎總是和窮人過不去,他並沒有因此時來運轉,而是陷入了另一個巨大的苦難之中。
  
他媳婦雖是窮人家的閨女,模樣卻很標緻。這一點點老天爺的恩賜竟變成了讓他家破人亡的禍根。
  
金陵太守之子在某個閒來無聊的黃昏,鬼使神迷的走在街市裡,正好與正在街頭賣紗的她擦身而過。她只是一個無意的回眸就迷得太守之子神情恍惚,下定決心把她弄到身邊侍奉自己。
  
接下來的自然就是一場貧窮與富有,卑微與高貴的戰爭。
  
先是銀子戰術。
  
一堆堆白花花的銀子被鋪到秀才那搖搖欲墜的茅屋裡。由於整個屋裡無法找到一張牢實的可供擺放物品的桌子,那些象徵著富貴同時也象徵著醜陋銀子全堆在凹凸不平、青苔遍佈的地上。白茫茫的一片光映照著黑漆漆的茅屋,刺痛了秀才的雙眼。
  
諷刺,命運的諷刺!
  
秀才半生追名逐利,未果,抑鬱成疾。而只是為了沖喜迎進門的媳婦卻勝過了他十年寒窗的苦讀。要功名利祿?要榮華富貴?可以!只需他一紙薄薄地休書。
  
一個人的慾望在確定無法得到滿足之後,就會被怨憤封鎖到靈魂的深處。而某一天當外界的誘惑化成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鑽進這道緊鎖的大門時,蛇就會咬斷束縛慾望的枷鎖,讓其被赤裸裸地釋放出來。
  
秀才的慾望就在頃刻之間暴露得淋漓盡致。
  
他不能放棄這從天而降的喜事,天上掉下個冒油的餡餅,正好落在嘴邊,誰能不張嘴咬它一口?
  
太守承諾只要他按著他們的意志行事,金陵附近一個郡的郡守之位就非他莫屬。
  
光宗耀祖啊!
  
他咬破了拇指,高高地將它翹起,然後在一紙墨跡未乾的休書上狠狠的摁下了一個血紅的指印,一個高貴的靈魂自此宣佈跌進糞坑。
  
一張賣妻契由此同時生效。
  
媳婦被來人帶走時,淚流滿面,卻沒有再轉過頭看他一眼。
  
在封建制度下一個女子是不能對相公有任何怨言的,她們的命生來就是相公的附庸品,就像一雙的靴子,納了底的穿的時間相對較久,沒納的不出幾月一定被擱在箱底。偶爾得到一雙繡花且納千層底的,自然就成了用以賣弄的資本。興致來時,還可以自由貿易,物物交易。
  
她不能怨他,但有自由不再戀他。
  
媳婦走後不久,他老娘就走到他身邊盯著他看了半響。
  
秀才剛想說話,一口濃痰就飆在了鼻樑骨上。
  
之後,他娘就搖搖晃晃的走進用一塊布簾隔出來的裡屋。
  
秀才用肥大的袖子抹下粘在鼻上的濃痰,心想明早一定要換塊絲質的門簾讓他娘開心。秀才晚上做了一個夢,那塊布簾不停的在他眼前晃啊晃啊,直至逐漸消失不見。
  
醒來的時候,秀才發現布簾已經不見了,草屋突然失去一個分割空間的物品,窄小的地方竟然也滋生出空蕩蕩的感覺。
  
他娘懸在原隔間的樑上,佝僂著背。泛白的舌頭一直拖到下巴,好像還在滴著舌液。
  
那塊憑空消失的布簾不正好好的掛在樑上,繫著他娘枯瘦的脖子。
  
後來秀才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太守府前。正欲敲門,腳下一軟就跌在地上。
  
原來是被地上一橫物絆倒。
  
秀才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具裹著白布的屍首。
  
秀才隱隱約約中感覺到這具屍首跟自己有莫大的關係,顫抖著手剛要揭開裹屍布,太守府的大門就「支啦」一聲開了。出來個凶神惡煞的奴僕,看見秀才,先是露出鄙夷地笑,然後一盆豬血就潑了過來。
  
秀才雖窮卻哪受過如此委屈,正要起身理論,突然看見血液把那塊裹屍布全部浸濕,模模糊糊印出一張似曾相識的臉。
  
似曾相識?秀才一把揭開血布。呵,原是朝夕相處的枕邊人,現在卻變成了一具屍。
  
同樣是躺著,能不似曾相識嗎?
  
秀才的媳婦傳說在入太守家大門之夜誓死抵抗,為表貞潔,一頭撞在門檻上,當場閉氣身亡。
  
太守之子見到手的肥肉飛走了,惱羞成怒竟吩咐下人把屍首弄進新房,將它扒了個精光,當場姦屍。
  
半個小時後,一具赤裸裸的女屍被一塊做花的白布包裹著丟出大門,等著潑豬血祛邪。
  
後來,秀才又不知不覺地走到了河邊。再後來,秀才就縱身跳下了這條不知名的寒河。
  
秀才的屍體後來又去了哪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只撿到了他的靈魂。
  
他的靈魂凝固成一個淺黑色的小球,沉到了水底,就在我居所的附近。
  
我把它撿了起來,放在手中把玩,當厭倦了這種灰黑的色澤之後,我就把它捏成了粉末,撒在包裹著我的屍骨的那方土裡。




(2)一些靈球



秋去春來,又是一季。
  
我偶然發現那吸食了秀才靈魂的屍骨上頭萌生了一株小苗,衝破土的積壓,暴露在陽光裡,貪婪的吞噬春花秋月,儼然成為一株人世間的很普通的植物。
  
普通麼?不!它是我的屍骨的精髓,是我精氣的凝固,是我肉體的重生,只有我才能看清它的本質,它確實是披著一層陰邪的外衣。
  
自此之後,我瘋狂地迷戀上訪客的靈魂。
  
朝代更替,江山遷延。
  
每到這時我的訪客就特別的多。
  
到了無風的夜,他們的靈球就深淺不一的沉在河底或漂在河面。藍色的、紅色的、紫色的、黃色的,色彩變幻萬千,在水裡閃閃爍爍,煞是迷人。
  
數量越來越大,空手已經難以一網打盡。我靈機一動,沉到河底去拾了幾根漏撈的骨頭,將他們製成一個骨籃。
  
提著骨籃去收集靈球,每次都可以滿載而歸。
  
同樣是把玩一陣後,將它們捏成粉末去澆灌我那稚氣的樹苗。
  
又過了不知多少年,我的樹苗在我精心的照顧下已經長成了一株結實的籐條。籐條是紫色的,中間藏著一個花骨朵,白色的瓣,一直捲縮成一團,不肯露臉。




(3)一朵奇花



我的水底世界已經很久沒有訪客光臨了。
  
時局穩定?百姓安寧?
  
我厭惡這些和平的因素,它們讓我在相當長的時間裡失去把玩靈球的樂趣。
  
我不能讓這樣的日子再繼續,我意識到我必須浮到水面上去一探究竟了。
  
幾百年了吧?已經有幾百年沒有浮出水面。
  
還是一個夜。晚風清涼,但對於早習慣冰寒河水的我來說,這風卻讓我覺得有絲溫暖。
  
河水什麼時候變得墨綠?浮到河面,我才發現這一河的水早已有了質的變化。滑潤而油膩,泛著的水光不再冰寒,暖暖的墨綠在透露著某種曖昧的信息。
  
河中央浮著一支遊船。
  
船窗全用半透明的油紙糊上,描有花鳥仕女的圖案。艙門斜斜地掛著一縷薄紗,半遮半露。隱約可以看到艙內景象。
  
時不時傳來一曲如訴如泣的琵琶樂,接踵而至的便是滿堂的叫好。
  
男人的豪氣,女人的柔媚,胭脂油末暗香襲人。這曾經冰寒入骨的河水,不再冷漠的急流而去。
  
從今以後它將流淌著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水。
  
我浮在水面上,一時間覺得很失落。
  
華燈終於熄滅。遊船泊岸,先是走出一些滿面紅光,「羽扇綸巾」的公子哥。隨後又搖出三五位娉娉婷婷,千嬌百媚的女子。低著頭,抱著琵琶,由侍兒攙扶著搖搖晃晃的踏上早備在河畔的轎,在轎夫們吆喝聲中逐漸消失在夜色裡。
  
整個河畔重回到原始的安靜狀態。
  
這時候,又從那支遊船裡走出一個女子。
  
抱著琵琶,一襲白裙,身姿婀娜,竟走向我浮著的位置。
  
近了一看,居然是天香國色。

烏黑柔順的長髮挽了個鬢結在腦後,膚色如雪,彈指可破。柳眉杏眼,玉鼻朱唇……一個美字難以概述。
  
「浸在水中不凍麼?」
  
她在跟我說話?她在跟我說話!
  
幾百年了,第一個跟我說話的竟然是個美得如畫的女子。
  
「你可以看見我?」
  
「我為什麼不可以看見你?」
  
我驚訝她的異眼,更驚訝她的膽量。
  
於是,開始了更深一步的對話。
  
她後來告訴我這條河現在叫「秦淮」,聞名天下,聚集了無數的才子佳人。
  
剛才自遊船搖下的幾位女子是秦淮享有盛名的主要因素。
  
她們都是八艷之一二三……
  
一個艷麗的女子可以傾家,兩個艷麗的女子可以傾城,三個艷麗的女子可以傾國,那八個呢?
  
「那你呢?八艷之幾?」
  
「我?」她不禁輕笑,未語。片刻之後她撥弄懷裡的琵琶,唱起一支哀怨纏綿的小曲。
  
天地萬物如果已經死絕,在聽到此去後也應該重新顯靈。
  
「什麼曲子?在我以前那個年代聞所未聞。」
  
「後庭花,玉樹後庭花……」

她幽幽的說。
  
我第一次在水中睡得如此安穩。
  
第二天夜裡,我聽到河岸似乎很嘈雜,便再次浮了上去。
  
歷史是不是總是驚人的相似?曾經的一幕在我眼皮底下重演。
  
人們又從水中打撈出一具屍首。不過,這次不是秀才,而是歌女。
   
烏黑柔順的長髮挽了個鬢結在腦後,膚色如雪,彈指可破。
  
在水中浸了一夜,秀髮早已粘成一鬢牢牢實實的巴在腦後,皮膚被河水侵蝕的只剩下空白,浮腫的身體只稍用手指輕輕一碰,就會破出一灘水。
  
如果可以,我不想讓她做我的訪客,太美好的事物我收留不起。
  
她還是成了我的訪客,這就是命。
  
從人們的議論中我知道了她的身世。原來是前朝一個大官的掌上明珠,前朝覆滅後,全家三十一口人被抓,生死未明。獨剩下她躲在糞桶裡逃出生天。
  
她淪落到煙花之地,全為從那些來這裡買醉的達官貴人口裡探知家人消息。
  
昨夜,從一位醉得不省人事的大官口裡,她終於知道她打聽已久的事。
  
就在她逃離京城的第三天,家人全數被扣上謀反的罪名秘密處斬。
   
她的靈球是紅色的,火一樣的明亮,血一般的冶艷。
  
當我將她的靈球捏碎撒到那株不肯開花的籐上時,久閉的花瞬間開放。
  
粉白的花瓣,嫩而潤。花心是一顆血紅的珠,像幾百年前我掉下的那粒淚水。
  
往事重新襲來,我知道是我該尋找那個人的時候了。




(4)一家餅店



當我赤著雙腳從水中走到河岸時,已經又過了幾十年。
  
今昔何年?海棠焉在?
  
我現在才明白,原來恨一個人也可以讓時光過得如此之快。
  
望著水中的倒影,那碧波之中的可人兒不正是那個秦淮河畔隔江吟唱的女子?
  
何等的閉月羞花!
  
我在過去埋著我屍骨,現在開了一朵奇花的地方開了一家餅店。
  
店面很小,沒有客桌,後院備有一間磨麵的作坊。
  
聽往來的人說,這裡現在叫板橋。
  
我的餅店只賣燒餅,蔥油的。
  
久而久之,我的燒餅遠近聞名,人們開始叫我板橋娘子。
  
每當我烙好一張金黃的燒餅,最先聞香而來的總是一批嘴角流油的公子哥。
  
他們通常一擁而進,生怕晚了一步就無法從我手中接過熱騰騰的燒餅。
   
我通常會含笑著對待他們當中的每一位,看著他們在我面前表演狼吞虎嚥,然後將它們從店面迎到磨坊。
  
我的麵越來越精良,因為我擁有很多牽磨的驢子。
  
它們剛到磨坊的時候總是很倔傲,死活不肯拉著石磨往前走,有時還會發出恨恨的叫聲。
  
我就微笑著用院子裡的紫籐伺候它們。
  
被我的紫籐抽中的驢屁股皮開肉綻是自然,之後就會散發出一種奇香,將成千上萬的蟲蟻引來撕咬血肉。
  
被抽過一鞭的驢兒之後就會變得很乖,不分晝夜的拉著磨繩繞圈,讓白花花的精麵順著磨頂往下流。
  
每次和麵之前,我都會用小指尖劃下血色花心的一些粉末,抻入麵團中揉勻。
  
這樣的方法不僅能使出爐的燒餅金黃誘人,還能為我增加很多嘴角流油的勞動力。
  
而最重要的一點是,我要靠它尋找一個人。




(5)一個男人



在我的驢子幾乎快要擠破磨坊的時候,一個男人自東而來,出現在我的面前。
  
相隔了幾百年的歲月,你的臉還是如此的熟悉。
  
「小娘子,給我兩隻餅。」
  
「官人,帶走還是就地吃?」
  
……
  
「官人?」
  
……
  
「官人?」
  
「哦,包、包著吧。路上解餓。」
  
很明顯的,他為我的容貌震驚了片刻,然後眼睛就一直停留在我的眼瞼之間再無離開。
  
沒想到我的容貌也會美艷得讓你流連忘返。我闇然失笑。
  
無意的嘲笑在他眼中卻成了有意的獻媚。
  
看他了舉足不安的神情。
  
「官人,你這是向何而去?」
  
「赴京趕考。」
  
「嗯?好巧,奴家正好也要去京城探望邊親,路途遙遠,人心險阻,正苦單行無伴。可否隨官人同行,也好有個照料。」
  
結果自然是一拍即合,收拾好行李,摘下一整個花心,兜在懷裡。
  
然後將一磨坊的驢牽到集市上換了堆銀子,隨後上路。
  
我以為我再也不會回到這裡了。
  
一路上,我望著我身邊的這個男人,他的眼睛一如往日的有神,幾百年的歲月或許改變的只是我一人。
  
「叫你靈兒好麼?」
  
「為什麼?」我的心驀然一驚。
  
「我說出來你別笑話我。我總覺得好像在很久以前我們就認識了。看見你的神韻,我的腦海裡就浮現出靈兒這個名。」
  
「靈兒是誰?」
  
「不知道,或許忘了。」
  
忘了?那個揪心裂肺的惡夢如何能忘?
  
指腹為婚,青梅竹馬。
  
含羞的少女,癡癡的等待,換來的卻是洞房花燭夜的冷漠和奚落。
  
如何能忘記在喜悅的燭火的跳動下,你指著我的臉嘲笑醜女也會大翻身?
  
如何能忘記萬家燈火通明,我卻獨守空閨?
  
如何能忘記長相思的背後竟是一次又一次的凌辱?
  
如何能忘記每天倚在窗柵前,從朝到暮迎得的是一地落葉紛飛?
  
如何能忘記我生辰那夜,你在花樓花天酒地,我在屋裡望穿秋水。一個窮得發狂的賊破門而入捲走所有的財物,在我大聲呼救之時,驚慌地將匕首刺入我的胸膛。捅了一刀又一刀,肝腸寸斷,內臟具裂。
  
如何能忘記十天後當你玩盡歸來,嗅到一屋的屍臭,竟然掩鼻而逃。連夜僱人將我的屍骨拋到荒郊。
  
如何能忘記我屍骨未寒,你新婚之夜,給新娘輕描峨眉,說生生世世眼中只有她?
  
當我的一縷孤魂悲切的四處飄蕩,不知該魂歸何處時你卻在風流快活,獨自倜儻。
  
後來,終於到了閻王殿。我的怨刺傷了閻王的眼。
  
他讓我趕快滾開,滾到哪都可以。
  
我於是選擇了留在人世,就算經歷數百年的孤獨我也要等到你輪迴轉世重新出現在我面前。
  
你欠我的實在太多,我不能不要回來。
  
我把遺棄在荒郊,被野狗吞食得只剩殘渣的屍骨埋到了河畔。
  
我已經沒有了肉身,一縷魂在陽光之下又怎麼能守候百年?
  
我躲進了冰冷的河水裡,在孤寂的包圍下開始了漫長的等待。
  
在冰冷刺骨的水裡,對你的恨是支持我等待的動力。




(6)一個結局



而幾百年的恨在重見你的那一刻卻變得軟弱無力。
  
不是愛得那麼深,又怎會恨得那麼癡?
  
我想跟你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就算我披著的是別人的外皮,只要你重視我、留戀我,我也甘心了。
  
「官人,如果我並非你眼前如花似玉的模樣,你會待我如何?」
  
「怎麼說如此傻話?不論你什麼樣,我都會待你好。」
  
「那這個樣子呢?」我猛然揭去秦淮女子的外皮,讓獻血淋漓的身軀暴露在他的眼前。
  
……
  
非常不幸,你仍然和以前一樣,眼裡只能容下美物。
  
他看見我的本像,就再也沒有說過話。
  
用手探鼻息,已經全無。
  
我從懷裡摸出花心,整個吞下,然後挖出他的雙眼放在手中撫摸。
  
血色地注視,呵呵。
  
我將手中的眼珠鑲入我乾涸已久的眼眶。
  
我終於得到了我所要的東西。
  
我重新回到河裡,再也不願意上岸。
  
因為只要在晴朗的夜裡,我浮出水面,一低頭,碧波裡你的眼睛就會注視著我,直到永遠。

+++

和猛鬼故事比起來
這種看了
比較舒服

對吧?


9/20 我把村上春樹全套借回宿舍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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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叮咚!叮咚!!」
門鈴聲把拾荒者從昏睡中喚醒,看了下時間已經是傍晚了,拾荒者走向門邊並思索到底有誰會來找他。
門一開,是一個女孩,姣好的面貌配上清爽的直長髮,手上還拿著一盤點心向他打招呼,一瞬間,他真把她誤認成阿寧了,仔細一看其實兩人長的並不雷同;但他並不認識她啊?!

女孩說話了。

「我是今天剛搬到你隔壁的人,先來向你打聲招呼,這是我做的餅乾請你嚐嚐看!」

拾荒者有些手足無措,連忙請女孩進屋內坐下,女孩便稱讚起他家中的清潔,同時也感覺到了他些許的異樣。

「你…不能說話嗎?」
拾荒者點點頭,女孩臉孔一瞬間似乎有黯影掠過,但拾荒者看的並不真切,他以為她會說出什麼「好可憐喔…」這一類的話,卻聽到女孩笑笑的說「其實這樣也不錯,過多的語言只讓人之間的相處變的太過複雜。」他有些訝異。

女孩向他道了再見後就離開了;拾荒者扭開收音機,那是他生活裡唯一的娛樂,一陣沙沙聲後他馬上聽到有關分屍案的報導,他轉了幾台同樣的都是在講分屍案的事,心裡有些煩躁,他太高估這城市,原來分屍案還是會讓這些人們有了熱血沸騰或是驚恐交加的感覺;因為剛剛女孩的來訪使他忘記了夢境,現在剩他一個人,他又想起那些事。

他的媽媽已經不再來找他,前年過世後,他的「爸爸」就跟他不再有關係,那又怎麼樣呢?其實日子過的實在久到讓他麻木不仁了。

「當人們對一件事不再感到興趣,當初一窩蜂、一股腦的熱情都到哪裡去了?」

警方一直遲遲的無法破案,這件案子從一開始佔了報紙所有的版面到後來連十見方的欄位都沒有的時候,拾荒者大概也知道這件事就要過去了,警察不再找他,他還是做著拾荒的工作,這件案子成了怪異的懸案,但人們總會淡忘,然後繼續過著一成不變而且毫無樂趣的生活;他的新鄰居常常帶著食物來找他,情況往往是她講話他聽或是她帶一本書到他這裡看,好像是覺得拾荒者不會對她怎麼樣,反正,他認為他們變成奇怪的一對類似朋友關係的人。

從女孩的談話中拾荒者知道她是醫學系研究所的學生,目前在外科醫院實習,應該很忙碌的她還是經常抽得出空來,但最讓拾荒者疑惑的是,他從沒看過女孩的朋友來找她,當然更不用說是男朋友了,她假日也不太出門,實在不像普通的年輕女孩子,不過,大概人家就是愛過這種生活,外人不便多說什麼;就這樣過了幾個月,人們的吸引力轉注在一則政治案後,分屍案確實告罄、下檔、落幕了。

「平淡日子裡突然的高潮迭起,其實還是會回歸無聲的,就只是一小段高潮迭起而已。」

女孩的手藝很好,這天,她第一次邀請拾荒者到她家,拾荒者雖然跟女孩相處這麼久卻總是不懂她在想什麼,第一次到她的家裡拾荒者還是有些緊張,用過飯後女孩端了杯茶給拾荒者喝,然後講起了一個故事。

女孩說,她愛上了她的好朋友,當然,是女的。

看見拾荒者的表情並無異樣,女孩便繼續說下去。
她並不是女同志,她只喜歡她的好朋友,那跟女同志只喜歡女生是不一樣的;她深深愛著她,只要她有困難她一定幫忙,無論大小事,打掃、煮飯、做報告…她以為她們會這樣沒有秘密的一直下去,所以她並沒有告訴她她愛她的打算,直到那女孩偷偷瞞著她交了男朋友並發生了關係。

她是在幫她倒垃圾的時候發現的,驗孕棒上的記號狠狠的重擊在她腦門上,她魂不守舍連實習的打消炎針這種小事都做不好,昏昏沉沉的灌醉自己然後斷絕和外界的聯絡整整3天;她愛的那個女孩,打了她的電話好幾次,在答錄機裡的語調聽起來很著急,一直問她去哪裡了怎麼找不到人;這3天裡有些時候她是醒著的,她總是不禁猜想女孩打來到底是擔心她還是純粹找不到人幫她倒垃圾?

她醉了又醒醒了又醉,雖然知道自己看起來像瘋婆子,卻無心整理;直到那女孩哭著跑到她家找她,看到她的模樣哭的更慘,她不知道誰才應該要哭,只是答應她不會再讓她找不到。

他們還是在一起了,那個搶走她所愛之人的愚蠢男人,然後,在寶寶六個月大的時候狠狠拋棄了她;女孩哭的很慘,她下定決心要告訴她她愛她。

說到這裡,她啜了口茶,拾荒者不知怎麼的感覺腦袋有點昏沉,女孩微笑著看著拾荒者終於出現該有的生理反應然後繼續說著她的故事。

當她一告訴那女孩,其實她非常愛她,她願意照顧她甚至是她腹中的小孩,她以為她會很樂意的,沒想到居然換來一句變態。

「她用驚恐的臉罵我是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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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荒者此時真的昏迷了,女孩伸出手輕輕的拍拍他的臉確認他不會醒來,眼神就變的有些怪異。

我殺了她。

女孩語氣突然改變,猙獰的表情看起來有幾分可怖;我在我幫她買的飲料裡下藥讓她昏迷然後勒死她,把她腹中我最痛恨的那個寶寶取出再把她的屍體切割成17塊,本來想通通丟了卻因為捨不得而把她的頭留下,寶寶讓我泡在福馬林裡製成標本,屍塊就這麼讓你給撿走了;我本來後悔想把她縫回去的,我真的真的好愛她,她怎麼可以說我是變態呢?

女孩嚶嚶的哭了起來。

那天晚上我就把她的頭煮著吃了,她現在永遠和我在一起…

女孩撫著肚子笑了起來。

那些笨警察不但不懷疑我還安慰我不要太難過,還有那些蠢記者居然說兇手刀法熟練搞不好是屠戶之類的,哪個外科醫生手法不熟練呢?

女孩猛的一起身打開她的冰箱取出一個玻璃瓶,裡面赫然是一具連著臍帶的嬰屍,她用力的把瓶子摔到地上,聲音之大讓拾荒者有了一點意識,女孩抓起最大片的一片玻璃碎片就往拾荒者的心臟刺去,拾荒者讓劇痛弄清醒了,但他沒有還手的意思,他只是攤坐在地上看著血液慢慢從身體裡流出來,汩汩的在雪白的大理石地板上開出一朵朵用生命勾勒出的紅花。

他靜靜的看著又哭又笑的女孩然後感覺力氣從四肢被抽乾,他沒有動的力氣,但他好像突然回想起怎麼說話了…。

好幾年沒有振動過的聲帶發出微弱的有些沙啞的聲音,這讓女孩暫時停止哭泣訝異的看著他。

拾荒者用盡最後一絲氣力,定定的看著女孩說

「悲劇並不是單憑一人能造成的,悲劇,是集結眾人力量而成的。」

說完,拾荒者的頭就無力的垂下了但看著他的表情還帶著微微的笑,然而唇角的弧度卻過於無奈與悲傷。女孩擦乾淚水,打了電話到警局報案。

「我要自首,這裡發生了一起命案,地址是……」

掛斷電話女孩喃喃的重覆著拾荒者死前說的那句話,聽著從遠處疾駛而來漸漸放大的警車聲,她抱著拾荒者的屍體笑了起來。



8/1 怎麼? 這些東西 好像只是曾經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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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去拾荒的今天,他還是早起了,床邊剩餘一、兩口的啤酒罐裡有隻蟑螂載浮載沉,無力的兩只小眼睛愣愣的瞪著牠掉進來卻爬不出去的罐口,拾荒者嘆了口氣,這個夜晚對那隻蟑螂而言,也算做了場噩夢吧!

他收拾了一下屋內,這房子原是向一個老榮民租的,後來老榮民死了,他的兒女們匆匆的自美國飛回來處理了一堆手續,等遺體火化後,匆匆忙忙的告訴拾荒者如果他喜歡就繼續住,當作幫他們打掃,不要租金的;然後,又匆匆忙忙的走了。

他環顧房內,心理不禁臆測有沒有比他更愛乾淨的拾荒者;看了看時間,雖然有些早,還是先去警察局好了,也許早點結束偵訊,他還能把拖車要回來再去撿一點空罐。

又換了一位警員,這位警員木然著一張臉,語調不卑不亢,聲音不高不低,緩緩的告訴他有關那袋屍塊的化驗資料;那是具女屍,有六個月的身孕,推測兇手是先下藥讓將被害者昏迷後以繩子將她勒斃再以刀子一類的利器將被害者腹中的嬰兒取出,接著兇手以極為熟練的手法將屍體連頭分成17塊,並取走了被害者的頭顱及那嬰屍,接著以黑色大型塑膠袋包起丟到垃圾場,過程中似乎都帶著手套所以採集不到指紋,推測兇手跟被害者是熟識的人,身上除了傷口外並沒有打鬥痕跡。

又做了一些問訊,拾荒者已確定並非兇手,警方發佈了消息,導致警局的門口被媒體擠得水泄不通,拾荒者被團團圍住,但當他一示意自己無法開口後,所有記者又立刻轉身向警員拋出許多問題;他悄悄的拖著拖車走了,也沒有了心情撿拾回收物;買了一些自助餐回家吃,然後就陷入了昏睡;夢到了,好久好久,久到他以為自己已經淡忘的那些往事。

他在打工的地方,漸漸和阿寧熟識起來,其實她的成績極差,總是在及格邊緣遊走,縱使如此,她總是穿著光鮮亮麗跟一群同窗談笑,雖然眼袋深了些、氣色差了些,但整體看來她還是個開朗大方的女孩,而且非常吸引人,他愛上了阿寧,但他知道,阿寧早就名花有主,縱使很多人追求她,阿寧還是很愛很愛那個初戀情人。

他們的老闆,辦了員工旅遊,雖然只是打工的人員,也可以依極便宜的價格去玩;阿寧的男朋友,本來是要陪著去的,卻因為臨時要洽公出差而不能成行,他說服本來不想去的阿寧,坐著他的車,一起出發了;他們玩的很愉快,也沒有跨越雷池;但回來的那個晚上,他把阿寧送回家,才剛要說再見,就被等在一旁的阿寧的男朋友揍了一拳,阿寧急得哭喊要他住手,他們卻已扭作成一團;直到附近鄰居報警,警察來把他們分開,兩個人還恨恨的死瞪住對方。

阿寧要辭職了,她哭的兩眼通紅來向他道歉;她的男朋友獨占慾很強,其實類似情形發生過很多次,連她的女性朋友也都不敢找她出門,她真的感到非常抱歉,他安慰著她;阿寧還是離開了,他決定開始追求她,差不多所有送花送禮的招數都用過後,阿寧的態度終於有些鬆動,也許是對男朋友的佔有慾感到無力,不管怎樣,他知道,他們有可能了;但,阿寧的男朋友那關要怎麼辦?

阿寧提出了分手,那男人打了她一巴掌;他感到非常的氣憤,找上那男人,一見面又打了起來,大概是戀愛的力量凌駕於一切之上,他打贏了。

他和阿寧正式在一起,非常快樂;除了,那男人的騷擾,一開始是無聲電話,當她換了電話後,變成跟蹤,他報了警但沒有太大用處,直到那男人,找上阿寧。

「妳怎麼可以不愛我!妳知道不愛我的下場嗎?我是多麼的愛妳!多麼的愛妳啊!我比任何人都要愛妳啊!」

淒慘的哭叫衝破和平寧靜的空氣,一回神,畫面已轉到某棟可以看到海的大樓樓頂,阿寧著急的佇立在頂樓入口,與對面的男人對峙著。

「你不要衝動!有話慢慢說,我會聽你的,一定聽你的!」

阿寧天藍的裙擺在風中轟轟做響,猶掛淚痕的臉龐在狂風吹拂下顯得憔悴不堪,男人垮著一張臉抽泣著,鮮血從左手腕上泊泊流出,滴滴答答的落在樓頂的水泥地上,與阿寧腳下的血痕連成歪歪扭扭的一條線;男人背後是藍天襯白雲的美好景色,與正上演的自殺戲碼呈現強烈對比,只見阿寧著急的跺腳抓頭,一心只想將男人從欄杆外拉回。

「失去妳的愛,我無法獨活,妳知道嗎?」

瀕臨崩潰的男人甩著亮晃晃的利刃,在呼呼做響的狂風中反應激烈的大吼著。

「我知道,我都知道,拜託你先離開那邊好嗎?我都聽你的,永遠不會離開你好不好?」

男孩定定的看著她,微笑了,然後在措手不及的幾秒內將她拉進懷裡,拖著失聲尖叫的她硬是要翻過欄杆。

「你放開我!放開我啊!」

激烈的掙扎終於起了作用,阿寧逃離男孩的掌控,一溜煙的返回安全距離外,就在這時,他接到通知帶著大批救援趕到了現場。

「阿寧!」

隨後趕來的他一邊擔心的叫著,一邊隨時注意欄杆外男人的動向。

欄杆外的男人的臉像張白紙般慘白,在阿寧膽戰心驚的凝視以及眾人的勸說下再度扯出一個扭曲的微笑,持著利刃的右手緩緩垂下。

然而,就在眾人以為他要放棄自殺念頭的同時,他卻以令人措手不及的速度丟下刀子轉過身,就這樣毅然決然的往下跳。

阿寧尖叫一聲,比任何人都先抵達欄杆邊,卻只能無助的伸出雙手看著男人的手從自己眼前掠過;男人往下墜落的時候仰面哭泣著,無聲的蠕動嘴唇,悲哀的說了一句話。

「妳騙我。」

從此,這一句話變成阿寧惡夢中最常出現的控訴。

後來的喪禮上,阿寧被自殺男人失控的親友圍剿,眾人不斷控訴是她殺了他,把阿寧逼得淚水直流,不知所措,而她的交友圈中也開始沸沸揚揚的捲起了漫天謠言,四處都聽得到人們竊竊私語的壓低嗓音,更令人無法置信的是原本推心置腹的阿寧的好友,竟一口咬定她是預謀殺人,原來阿寧的好友早已妒忌她受人歡迎非常久了,趁著這個機會出乎意料的重傷她,讓她在人前更加抬不起頭來。

短短的,他們的剛萌芽的愛,在自殺的男人以鮮血灌溉後,枯死了。

阿寧從此不回應他,切斷了任何音訊;大學那邊,知道他和自殺命案有關後便把他列入黑名單;他的媽媽得知這件事,厲聲的質問他,他的「爸爸」在一旁勸說;最後,他們決定要帶著他移民,他拒絕了,就這麼轉身離開。
幾天後,他的媽媽來到他的租屋處,哭著要他跟他們走,到一個新的地方重新開始,喜歡的人可以再找,不要這麼死心眼;他忍不住把他長久以來一直覺得自己是外人的心聲不顧一切的大吼出來,要他媽媽不要再來找他,他只是個外人,一個用他們的錢的外人。

他們真的搬走了,雖然常常會回來看他。

失去了學業,又找不到工作,他開始做一些苦力的工作,一開始他的媽媽和「爸爸」苦苦哀求他甚至是威脅他要強帶他走,他仍然堅持要待在這;漸漸的他從沉默到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就是突然的一天早上,在他醒來後,他忘記怎麼說話了,怎麼努力回想都想不起來;就這樣子,他不說話了,也開始做起拾荒的工作,那是他唯一想到能維持生活,不說話也沒關係的工作…。

「他真的不知道,到底為什麼會失去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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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濛濛亮,水氣一吸,在鼻腔裡都化成水珠一般,拾荒者出現了。
拿著長夾子,翻找著可換取微薄金錢的資源回收物;
一戶走過一戶,在一個垃圾集散場他看到了一大包以黑色塑膠袋裹起的物體,通常會這樣打包,大概是前一天剛大掃除完的結果;拾荒者一振奮,也許今天收完這一包就差不多可以休息了,顫著手,他解開繩結,迎面撲來的腐臭味連他這樣長時間翻取垃圾的人都不禁倒退了幾步,長夾子刺進袋口,他側耳想聽聽鐵鋁罐受敲擊所發出的清脆鐺鐺聲響,卻只聽到長夾子打在軟物上的悶聲,是淘汰的被子嗎?

如果是被子也好,最好是厚的,住處的被子已經有些破敗,再說冬天就要來到了,那小小的一方涼被可擋不住北風的刺骨,搞不好只是有些破掉,洗一洗補個丁還是能蓋的;他放下腰際拖車的橫桿,傾身一看那袋口,是肉塊。

「正確的來說,是一袋支離破碎的屍塊。」

這個念頭從腦門打到中樞神經,太陽穴隱隱作痛,腦神經還帶著麻刺感,手腳已漸漸冷了起來;拾荒者沒有尖叫也並不太驚慌,他認為在這個什麼都可能發生的城市裡撿到一袋屍塊其實並不很驚奇;他把那一袋屍塊搬上拖車,袋底已經有些滲水了,散發出一股惡臭,多聞幾口,好像自己也會躺在袋中一樣,他只得把袋口束起,緩緩的走出巷子。

來到警察局,他對站崗在警局門口的警員招招手,指了指袋子示意他打開來,警員問他什麼也不開口,只是要他打開來,那警員一將束繩拉開俯身一看便作嘔起來,他大叫局裡的同仁給予協助,叫拾荒者隨他進入局裡,一位看起來較有經驗的警員過來請拾荒者說明情形。

拾荒者指指自己的喉嚨,表示自己無法說話,警員問了他能不能寫,便給他一疊紙和一支筆,拾荒者做完冗長的筆錄,警員請他明天再來一趟,分屍案畢竟不是小事,警員叫他少出門並扣留了他的拖車,他問警員什麼時候可以要回拖車,那警員笑了一下卻沒有講話,那眼神好像是說「搞不好你就是兇手,那還需要什麼拖車」。

「沒有了腦袋的身體,會不會感到寂寞?」

拾荒者猜想著,那袋屍塊的過去,是不是跟他相似呢?走進超商,他買了幾罐啤酒,便走回住處,沒有了拖車實在有些不習慣。
開了鎖他躺坐在床上,啜著啤酒,腦海裡的記憶翻騰起來,像潮水一樣打在他的眉心,他彷彿聞到酸酸苦苦像啃著桔皮的味道。

「每個拾荒者,背後的故事是不是都一樣?」

一陣陣的哭喊刺激著耳膜?他到現在都還依稀能聽到,那淒厲的哭叫聲;大概很難忘掉,原本被他叫做爸爸的男人,打了他的媽媽,總是一拳又一拳,有時候是皮帶有時候是桌椅,更甚者是掄著她的頭髮去撞牆,直到見了血,閃在那男人眼中的暴力才會稍稍饜足;而他,只能躲在牆角哭,因為他的媽媽要他不要出現,害怕那男人傷害他。

那個晚上,那男人實在欺負的太厲害了,發著酒瘋用昏沉的腦袋邁開搖晃晃的沉重腳步,抓起菜刀就要砍下去,他撲在媽媽身上,他們在第一刀砍下前逃命似的衝出已經不能被稱為「完整」的家庭…不,真的是逃命,母子兩個瑟縮地環抱在街頭,甚至連拖鞋都沒有,更不用說錢了。

畫面一個跳轉,媽媽再婚了,和那個承辦家暴案件的律師;他在成年考上大學後就搬了出去,並不是不希望媽媽再婚或是被新爸爸排斥什麼的,事實上,媽媽更疼愛他新爸爸也對他很好,但再添了個新生兒的那個家,其實並不需要他,他比較類似借住的外人,花他們錢的外人。

在打工的地方,他遇見了心儀的女孩,阿寧,原來他還記得她的名子。

打了個酒嗝,拾荒者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夢裡,那黑袋子裡的肉塊拼湊起來;他記起來阿寧離開他、他的家人也離開他、他的聲音更是就此出走,好痛苦、好痛苦…隱隱約約的,他覺得那具拼湊起來的屍體有阿寧的影子,阿寧…阿寧…他的阿寧……。

拾荒者驚醒。

「那屍體,該不會,真的是阿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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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有什麼感想?」
待我睜開眼睛,施放惡夢者迫不及待、笑嘻嘻的詢問我。

我收回凍僵的手,沉默了一會,好不容易才勉強打起精神,顫巍巍的開口回答他。

「你不了解人類。」
我說,這回換他沉默了。

「…不懂。」
有著燦金色眼睛的施放惡夢者乾脆的回答,狐疑的眼睛凝視我有些淚濕的眼眶。

「你知道嗎?悲劇並不是單憑一人能造成的,黃金葛主人之所以會成為後天惡夢製造機並不是她本身的錯,錯的是她身邊傷害她的所有人。」
眼淚滑出眼眶滾落到下巴,然而此刻的我卻沒有擦掉的意願,只是任由淚滴掛在下巴讓寒風吹乾,最後留下乾澀的緊繃感。

「那並不是她自己製造的惡夢,而是別人施放給她的惡夢。」
我定定的凝視施放惡夢者陷入沉思的臉龐,感覺窗外的風似乎更冷了,不由自主伸手拉緊衣襟,將蓋在膝蓋上的棉被拉到胸口。

「悲劇,是集結眾人力量而成的啊!」

施放惡夢者沉默許久,低垂的金色眼睛內閃爍著奇妙的光芒,彷彿正在思索什麼一樣,連原本纏繞在他身邊的氣旋都不見蹤影了,風聲吵嚷的冬夜瞬間陷入異常的寧靜。

「我想,這或許不是我能了解的範圍。」
許久,他開口了,寒風從他削瘦的下巴開始,再度席捲整條街。
「我還是不懂。」

我笑了,微微地笑了,然而唇角的弧度卻過於無奈與悲傷。

「因為你不是人類,是個非人類的施放惡夢者,只是這樣而已。」

「如果是人類的話,或許就能很輕易的了解吧!但是身為施放惡夢者的我卻無法做到這一點。」
他扣住鐵窗,身軀開始緩慢的在風中搖晃,暗藍色的披風以及頭髮融入身後無盡的夜色,只餘留一雙燦金色的眼。

「是啊!我想你永遠也無法理解黃金葛主人的悲劇性吧!」
我笑中帶淚,嘆了一口氣。

「你要走了嗎?」

施放惡夢者點點頭,轉頭望向另一棟被陰影遮蓋的大樓。

「沒錯,有空的話我會再到妳這來。」
說著,施放惡夢者放開一隻手,讓自己的身體在夜空中隨風飄蕩,燦金色的眼睛還是一如以往,帶著澄澈的無邪。

「再見了。」

「再見。」
我朝他揮揮手,看著他被風颳離窗前回到固有的飛行軌道上,身懷巨大風壓壓著每一戶的屋頂,喀啦喀啦的快速前進,不出幾秒的時間就出了我的視野,消失在暗藍色的夜空中。

「…如果天使都像你一樣無邪,那人終身等待拯救的人類一定非常可憐吧!」
我瞇起眼,凝視施放惡夢者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語著說著話。

是啊!如果天使都像你一樣,都同你一般無法體會人類的快樂與悲哀,那麼天堂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悲慘世界?

「…一定很淒慘吧!」
我咯咯咯的笑起來,內心卻彷彿有個無限的空洞般,我伸手一撈,只能從空洞中撈出一把又一把無止盡的絕望與悲淒。

溫熱的眼淚再度滑落面頰,我出神的凝視冬日冷清的街道,覺得整個人從裡到外都被悲傷浸透了,就像從水盆中被拎起的濕大衣,悲傷混合惆悵就這樣啪撘啪撘的落滿地。

如果天使都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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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這就是被施放惡夢的感覺?

我咬緊牙根、閉起雙眼,努力不讓刺骨的冷意打敗我,然而就在我認為我中了他拐彎抹角的圈套時,滲入腦門的冰寒氣流開始有了變化。

在無止盡似的低溫中我痛苦顫抖著,卻發現閉起的眼皮內有影像逐漸浮現,也像是有人在耳邊低語不斷一般,我聽見了雜訊般模糊不清的聲音,然後漸漸地,我能見到完整的影像,就像播放電影一樣,我在腦內世界觀賞了黃金葛主人的惡夢剪輯片段。

爸!你要去哪裡?

一開始是淒厲的哭喊以及混亂的場景,小女孩,或許是黃金葛的主人吧!被摔到桌腳下,而她的母親則是半跪半爬的趕到她身邊一探究竟。

阿寧!阿寧妳還好嗎?

小女孩被抱起,虛弱的躺在母親懷裡,而她的父親則是一直僵在門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既不後悔也不慌張,就只是看著。

只是看著而已。

你又要去找那個野女人是不是?
連女兒你也可以這樣對待,你不是人!

母親哭得猙獰的特寫瞬間放大在我面前讓我嚇了一大跳,想轉頭卻怎麼也無法如願,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哭得一踏糊塗的臉龐在離我極近的距離扭曲變形。

你不要走!走了就永遠不要想踏進家門一步!

無視跪倒在地的妻子與昏倒的女兒,西裝筆挺的父親毫不猶豫地打開門,反手將門重重摔上,動作俐落得好像自己的女兒與門板無異一般。

聽見了沒?永遠都不要給我回來!聽見沒有!

對著緊閉的門扉嘶聲力竭的大吼過後,女孩的母親垂下頭,雙手緊緊抱住失去意識的女兒幼小的身軀,在原地哭泣了好長一段時間,眼淚像是無止盡般不斷從眼眶湧出,直到懷中的女兒虛弱的撐開雙眼,她還是在哭泣,柔腸寸斷的哭泣著。

我知道,這個窗明几淨的家裡從此沒有父親的存在。

畫面漸漸模糊,背景換到白天的戶外,金光燦爛的太陽讓我連連想眨眼,卻始終無法驅動眼皮動起來。

在鮮綠的草皮上有一男一女面對面站著。

我喜歡妳。

男孩說,紅著一張臉遞出生平第一張情書。

謝謝。

女孩靦腆的笑了,嘴角的弧度像是春日盛開的花朵般柔和,她低著頭接過男孩的情書,連耳根都著火似的紅了起來。

兩人相視而笑,在視線接觸的瞬間不好意思的撇過頭,畫面中的空氣是平靜而和諧的,異於先前夢境的狂亂滯悶,帶給人一種溫暖而幸福的感覺,然而就在我沉醉在溫暖的和風中舒服得險些分心時,爭吵的畫面又再次出現了。

妳怎麼可以不愛我!妳知道不愛我的下場嗎?我是多麼的愛妳!多麼的愛妳啊!我比任何人都要愛妳啊!

淒慘的哭叫又再度衝破和平寧靜的空氣,一回神,畫面已轉到某棟可以看到海的大樓樓頂,稍微長大的女孩著急的佇立在頂樓入口,與對面稍微長大的男孩對峙著。

你不要衝動!有話慢慢說,我會聽你的,一定聽你的!

女孩天藍的裙擺在風中轟轟做響,猶掛淚痕的臉龐在狂風吹拂下顯得憔悴不堪,對面稍微長大的男孩垮著一張臉抽泣著,鮮血從左手腕上泊泊流出,滴滴答答的落在樓頂的水泥地上,與女孩腳下的血痕連成歪歪扭扭的一條線;男孩背後是藍天襯白雲的美好景色,與正上演的自殺戲碼呈現強烈對比,只見女孩著急的跺腳抓頭,一心只想將男孩從欄杆外拉回。

失去妳的愛,我無法獨活,妳知道嗎?

瀕臨崩潰的男孩甩著亮晃晃的利刃,在呼呼做響的狂風中反應激烈的大吼著。

我知道,我都知道,拜託你先離開那邊好嗎?我都聽你的,永遠不會離開你好不好?

男孩定定的看著她,微笑了,然後在措手不及的幾秒內將女孩拉進懷裡,拖著失聲尖叫的女孩硬是要翻過欄杆。

你放開我!放開我啊!
激烈的掙扎終於起了作用,女孩逃離男孩的掌控,一溜煙的返回安全距離外,就在這時,另一名男孩帶著大批救援趕到了現場。

阿寧!
隨後趕來的另一名男孩一邊擔心的叫著,一邊隨時注意欄杆外男孩的動向。

欄杆外的男孩的臉像張白紙般慘白,在女孩膽戰心驚的凝視以及眾人的勸說下再度扯出一個扭曲的微笑,持著利刃的右手緩緩垂下。

然而,就在眾人以為他要放棄自殺念頭的同時,他卻以令人措手不及的速度丟下刀子轉過身,就這樣毅然決然的往下跳。

女孩尖叫一聲,比任何人都先抵達欄杆邊,卻只能無助的伸出雙手看著男孩的手從自己眼前掠過;男孩往下墜落的時候仰面哭泣著,無聲的蠕動嘴唇,悲哀的說了一句話。

妳騙我。

從此,這一句話變成女孩惡夢中最常出現的控訴。

後來的喪禮上,女孩被自殺男孩失控的親友圍剿,眾人不斷控訴是她殺了他,把女孩逼得淚水直流,不知所措,而女孩的交友圈中也開始沸沸漡漡的捲起了漫天謠言,四處都聽得到人們竊竊私語的壓低嗓音,更令人無法置信的是原本推心置腹的女孩好友,竟一口咬定她是預謀殺人,原來女孩的好友早已妒忌她受人歡迎非常久了,趁著這個機會出乎意料的重傷她,讓女孩在人前更加抬不起頭來。

爸爸還是沒回家,門外來敲門的人全都對她抱持著懷疑,空盪盪的房子內無人能陪伴她,女孩只能對著牆壁喃喃自語;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轉過身閉上眼,然而受到施放惡夢者控制的我卻不被允許這麼做,我只能靜待畫面變模糊,轉換成另一個場景為止。

比之前更年長的女孩在養著黃金葛的套房裡沉睡著,不斷翻來覆去,看來睡得極其不安穩,連被褥都被她激烈的掙扎踢到了床下,枕頭更是被不斷揮舞的白皙雙手打歪了,她渾身盜汗,不停囈語著,像是正面對什麼痛苦的夢境般。

(妳騙我。)
請你原諒我請你原諒我……

(妳殺了他!)
請原諒我…請您原諒…

(聽說她是故意的啦!絕對是頂著漂亮臉蛋去騙人。)
我沒有!我沒有!拜託你們住嘴好嗎?

女孩在睡夢中不停的呼喊著,眼角流出晶瑩的淚。

(你連女兒都可以不要!給我滾!)
爸…不要離開我…
不要離開我啊……

雙手徒然的伸出,女孩猛然睜開眼睛,然而只捉到兩把虛無的空氣,連夢的尾巴也揪不到。
驚醒的女孩氣喘噓噓的坐直起來,彷彿覺得冷般拉起棉被層層包裹住自己,然後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就像謎了路的小女孩,滿腹的委屈及哀傷化作淚水宣洩而出,眼淚弄濕了蓋在膝蓋上的米黃色被單。

窗外即將枯萎的黃金葛閃爍著最後的生之光芒,我就在黃金葛主人痛撤心扉的哭泣聲中回到了現實,再度面對施放惡夢者毫無情感的面容,以及窗外刺骨的寒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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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知道那女孩為何成為施放惡夢者汲取能量的好材料嗎?」
彷彿看穿我的心事般,施放惡夢者雙手緊抓著鐵窗的欄杆,將臉貼近我。

「因為她是後天惡夢製造機?」
我搖搖頭,始終想不到讓黃金葛主人變成如此的原因。

「黃金葛主人擔心害怕的事很多,就是這些她無法放下的雜事導致她成為優良的後天惡夢製造機。」
他曲起一跟手指捲上身後暗藍的髮,瞪著一雙在黑暗中發亮的眼緩緩說明起來。

「小從黃金葛的栽種成功與否到地球何時會毀滅,那女孩什麼都擔心、什麼都放不下,同樣的也什麼都無法處理。」

「你們人類就這點奇怪,明明泰半都是與自身不相干的事情,為何要處心積慮的找出解決的方法呢?況且一個人要是連自己的問題都無法解決,那究竟還有什麼資格去思考其他大事?換作施放惡夢者,我們早因無法負荷而身體爆裂身亡了。」

我吊著一雙眼睛凝視他顯然無法茍同的表情,想起他曾經說過許久以前曾有施放惡夢者愛上人類女孩而自爆身亡的壯烈事蹟。

依他而言,施放惡夢者是一群不屬於人類世界的非生物,他們的食物就是人們因惡夢而產生的恐懼,剛開始施放惡夢者只是一群由氣組成,專們帶給人們惡夢藉此壯大自己的浮游物體,後來經過長時間的進化才漸漸有了纇人的外表,只不過他們的外貌只是個容器,就像汽球的表皮一樣可伸縮可戳破,也像衣服一樣可穿可脫,實際上是個中空的充氣套子,而容器內的物質才是施放惡夢者真正的原型,是人類世界各種定理都無法解釋的非世界生成物,然而就像汽球有一定的容氣量般,施放惡夢者的人類型容器也有定量的負荷度,長時間不將廢氣排出體外就會造成外表扭曲變形,除此之外,施放惡夢者本身如有過多的煩惱也會讓人型容器越來越飽漲,反之,未達到容器的物質定量,施放惡夢者本身則會消瘦。

就如同蚊子在吸血前會將自己的口水打進動物皮膚下,施放惡夢者也會時施放惡夢給我們這些毫無抵抗力的人類,並藉人們因惡夢產生的恐懼能量加以吸收,補充排放掉廢氣的空間;越高濃度的恐懼能令他們得到更多能量改變外型以及提高能力,相反的要是濃度過低就會產生中氣不足的現象,不足氣的施放惡夢者據說時常拖著乾扁的容器在大街小巷漂浮,更甚者有些施放惡夢者就這樣越縮越小最後消失不見了,最初聽到這一點時,我的腦海裡反射性的想到漂浮在半空、隨著時間越縮越小的汽球。

那位因戀上人類而自爆身亡的施放惡夢者在他們的世界裡一直是個笑話,因為正常的施放惡夢者對人類根本毫無感情,充其量只有食用上的程度分別,從沒有一個施放惡夢者的容器會因自身煩惱產生的過多能量而爆破,據眼前的他所言,當時的爆破場面簡直比電影彗星撞地球還誇張;容器撐破的那一瞬間幾乎所有的施放惡夢者都可清楚感覺到空氣的劇烈震盪,甚至有些人還被迫吹到了陸地之外,事後其他施放惡夢者去進行視察的動作,卻發現現場除了人型容器的些微殘骸外什麼也沒有,該名自爆的可憐施放惡夢者可說是連屍體都沒留下,就這麼人間蒸發了。

死得乾淨俐落、毫無痕跡。
然而這樣真的好嗎?

當時我一邊聽他用誇張的語調訴說整件自爆的事發經過,一邊疑惑著,直覺該名施放惡夢者的遭遇是我目前為止所聽見最悲慘的一個故事。

他在容器爆炸的同時是什麼表情?
會有淚水這東西嗎?
如果沒有淚水,那麼他該用什麼管道發洩情緒呢?

「嘿!妳想知道黃金葛的主人究竟都在煩惱些什麼事情嗎?」

施放惡夢者不懷好意的嗓音將我從思考漩渦中拉回,一回神,我見到他熱切的青白臉蛋在鐵窗外載浮載沉,在排得如軍隊般整齊的仙人掌陪襯下就像暗夜的百合一般閃爍令人迷炫的光芒。

「……我想知道。」
內心雖因不知他用意何在而忐忑不已,我卻還是依照內心最深沉的渴望回話了,不管接下來可能遭遇何事。

「那麼,妳把手伸出來給我。」
施放惡夢者純真無邪的笑著,燦金色的眼眸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另我膽寒。

每個施放惡夢者都有屬於自己的剋星,有些施放惡夢者無法忍受菸味、有些人看到聽見音樂就頭痛,更甚者是居然有施放惡夢者見到鐵窗就想吐!

我無法想像見到鐵窗就吐的施放惡夢者該到什麼地方去覓食,畢竟在台灣幾乎家家戶戶都裝上鐵窗圖安心,難道他要飛到合歡山上的原始小鎮,或是他國的窮鄉僻野嗎?現在漂浮在我窗外的施放惡夢者,很巧合的,過敏源竟是我最心愛的仙人掌,據說身體任何一部份通過仙人掌的正上方或是太接近,他的人型容器就會像流沙一樣碎成無數塊,正因為如此,眼前的施放惡夢者無法丟惡夢給我,當然也無法令我產生恐懼,只不過要是我自己把手伸出仙人掌的安全範圍內就不一樣了,到時不管他要丟幾十個惡夢給我都可以,因為仙人掌的魔咒已經失去效用了。

「放心,我不會放惡夢給妳,這樣一來我不就失去了一個消磨時光的好對象了嗎?」

注意到我的猶豫,他挑了挑眉,驅使細長的手指在空氣中捲起一個小型漩渦,帶動四周冰冷的空氣,霎時,一陣陣詭譎的寒風就這樣灌進我的領子,以一種無法拒絕的方式。

「……是你說的喔。」
我遲疑的伸出手,越過整排仙人掌以及鐵窗,指尖接觸到施放惡夢者週遭特別低溫的空氣,感覺全身上下的寒毛不由自主的立了起來。

我打定了主意,就算他真的藉故施放惡夢給我也沒關係,畢竟整件事從一開始就是我先起頭,他不過是個在十二月冬日路過我窗前,被我任性而為叫住的非生物啊!他大可不必裡睬我的呼喚頭也不回的離去,但他卻選擇駐足在他最害怕的仙人掌前與我對話,如果他真從那時開始就打定主意要施放惡夢給我,我也只能認栽,畢竟我是咎由自取。


他握住我顫抖的手,指尖接觸到他青白手掌的那一剎那,我感覺到身體裡產生了一陣不得了的電光火石,大地瞬間充滿各種神秘的竊竊私語,就連身體的感官也忽然變得敏感異常;一股冰寒的氣體從施放惡夢者的指尖傳出,源源不絕的灌注到我伸出的手中,隨著血液直衝我的心臟與腦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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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 如果在夢裡死去 ㄧ輩子是再也醒不過來的。

「嘿!」
這夜,我倚在窗邊與施放惡夢者照例隔著一排仙人掌,透過紗窗面對面聊天。

「我注意很久了,你每天都固定造訪斜對面栽種黃金葛的那個房間對不對?」

支著下巴,我來回打量他在夜空中漂浮不定的臉,發覺他燦金色眼睛中一閃而過的戲謔光芒,以及薄唇聞言瞬間揚起的詭異弧度,彷彿知道些什麼般滿溢著看好戲似的情緒。

「原來妳每天都看著啊…」
施放惡夢者心情愉悅的在空中轉了個圈,暗藍色與夜空融為一體的披風與冰冽的空氣混合翻滾著,造成氣流的錯亂,如果空氣染了色,此刻一定是像水桶裡的顏料一般,迴旋著扭動,跳著悠然典雅的舞蹈吧!

「為什麼呢?」
我好奇的問他,眉間堆滿了疑惑的糾結。
忽然間,我想起隔壁的生物系鄰居老說斜對面黃金葛的主人似乎長時間睡眠不足,不僅眼眶下時常掛著兩個深黑的眼圈,說話也有氣無力的彷彿只剩一息尚存,就連走路看起來都搖搖晃晃的像是在打瞌睡,不只如此,黃金葛的主人似乎害怕睡眠,聽說是害怕一睡不起,所以才會每天晚上撐著不寐。

日常生活中不經意入耳的細語傳言,忽然像永無止盡的回聲般在腦中嗡嗡做響,與腦神經相互碰撞,最後留下電擊般的酥麻感,如洪水般倏然湧起又徒然退下的片段記憶在我腦中留了一個空虛的深坑,只有無盡的疑惑不斷傾倒而入。

-聽說斜對面養黃金葛的那個女生正為惡夢所苦。
-而且不是普通的惡夢,她現在幾乎都不敢獨自一人入睡呢!
-到底是什麼樣的惡夢能夠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啊?
-她現在幾乎什麼都吃不下,看樣子是得了厭食症吧!
-那女生看過好幾次心理醫生,也拿了藥…..
-她吞下的藥簡直可以抵過普通人一年的份量。
-但是毫無幫助……

無論做什麼改變,惡夢還是一直頻繁出現。
不管做什麼都毫無幫助,像是被不知名的壞東西纏上一樣。
被不知名的壞東西…纏上一樣。

「…是你每天施放惡夢讓黃金葛的主人得厭食症嗎?」
見他無回應,我將身體轉了個方向,換用另一隻手支撐因夜風而變得僵硬的下巴,努力將頭的角度調成與他頭上腳下的臉面對面,轉用另一種更直接的方式開門見山的詢問。

「不,我沒有,其他施放惡夢者也沒有。」
出乎意料之外,施放惡夢者燦爛的笑了,深海藍色調的頭髮在冰冽的風中載浮載沉,像是水桶中翻滾著的藍色染料。

「我只是坐在那,只是坐在黃金葛主人的陽台上看著而已。」

「什麼也不做?」
我將句子尾音提高,整張臉皺在一起無法置信。
很明顯地,我懷疑他是否對我說謊。

「對,什麼也不做。」
施放惡夢者旋了半身側躺在空中,微笑似一枚彎月在窗外的夜色中更顯妖艷,對我的吃驚絲毫不以為忤。

「只是看著她?」
「沒錯,只是看著她而已。」

「……………..」
我沉默了,不敢相信入我耳的事,專司施放惡夢的他沒釋出惡夢也不做任何事,就只是像個乖孩子一樣曲起膝蓋坐在陽台的短牆上看著黃金葛的主人,然後臉上掛著甜甜的笑容?

開玩笑,這對嗜人類恐懼如命的他簡直是癡人說夢、天方夜譚,發生的機率甚至比黃河尋針來得高。

「你在說笑吧?」
不由自主的搖搖頭,我彎起僵硬的嘴角,見到他忽然逼近的青白臉蛋時將頭反射性的往後縮回,驚愕的凝視他在夜空中笑得既狂放又放肆,還連著於空氣中翻滾了兩圈。

「不,我不是在說笑,這是真的。」
與夜色融為一體的深藍披風與髮絲交錯打在他臉上,他笑得眼淚都出了眼眶,笑聲雖止,雙肩卻還是不停顫動著,燦金色如琥珀的雙眼在朦朧黑暗中閃爍著不屬於塵世的光芒。

「…可是那女孩確實為惡夢所苦啊!」
我左思右想仍想不出適合的解答,只能漲紅著一張臉賭氣反駁。

「人類終究還是太天真……」
施放惡夢者搖了搖頭,在徐徐吹拂的冬日微風中雙手抱胸嘆了口氣,將目光投注到擺放在斜對面陽台上,在夜色中顯得晦暗無比、毫無生命力的黃金葛。

「妳所不了解的人類特性還多著呢!知道嗎?」

「…不懂。」
面對他育含隱喻帶著說教的解釋,我只能搖頭表示不解,並專注的凝視由他睥睨一切的燦金色眼睛迸射而出的兩道灼熱光芒,視線隨之停佇在夜墨色陰影的最濃處;由他洞悉一切的眼神,我得知他已從施放惡夢者的角度看破「人類」這生物的真實樣貌,雖有些好奇他究竟看破了些什麼,卻在同時又抱持著某種莫名的恐懼。

或許是因為事實的真相往往都不堪入耳、令人無法接受吧!

「我並沒有施放惡夢給黃金葛的主人,其他施放惡夢者也沒有採取任何行動,所有的人都跟我一樣,只是偶爾坐在她家陽台上看著而已。」

「但是,她確實為惡夢所苦……」
我的句子在他不耐煩的手勢下被迫提早結束,我看著他專注且熾熱的眼睛,忽然對施放惡夢者感到害怕,然而我的恐懼卻不是來自惡夢本身,而是施放惡夢者眼裡映照出的人類脆弱。
「我們只是在那看著而已,妳知道這一切是為什麼嗎?因為用不著不給予那女孩惡夢,惡夢自然會找上她。」
施放惡夢者唇角漾著殘酷的笑,撫上青白脖子的細長手指在月光的映照下閃著骷髏般的磷光。

「她是一個後天惡夢製造機,施放惡夢者不必浪費製造惡夢的能量,只要到陽台上悠閒地坐著聊天,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吸收到比平常人濃度多三倍的恐懼。」

「施放惡夢者的職責,就是在人類進入睡眠狀態後給予惡夢,待惡夢轉換為恐懼的能量之後再藉由回收的方式吸回體內,而隨著每個人產生的恐懼度不一,我們回收的能量度也不一定,有時回收到比釋出的惡夢能量多上好幾倍,有時卻連釋出能量後的空缺都補不滿,而黃金葛的主人,說得殘酷一點,正好是所有施放惡夢者們眼裡最高級的食才。」

在某些方面而言,施放惡夢者的工作就等於是在嚙食人類的心靈,這點我心知肚明,雖然如此,聽聞此話由他口中說出我還是禁不住顫抖了一下,有種突然意識到眼前的他是非人類的錯愕感,內心的某一角更因此而震盪不已。

「對你們而言,黃金葛的主人就等於人類世界的王品牛排或是滿漢全席?」
我抱著偌大的枕頭,半張臉被柔軟的布料包圍,只睨著一雙瞇到不能在瞇的眼睛瞪著他。

「可以說是這樣。」
聞言,他頻頻點頭,似乎很滿意我終於明瞭似的微笑起來。

斜對面陽台上在夜色中顯得委靡不振的黃金葛盆栽,讓我想到有關黃金葛主人的種種傳言,她的社交生活混亂,時常跟眾多男子糾葛不清,聽說過去一個對象甚至還為她鬧過自殺;她家庭背景複雜,就我所知她的父親就有三個大小老婆,而且互相交惡;她的成績極差,總是在及格邊緣遊走,縱使如此,我每回看到黃金葛主人時她總是穿著光鮮亮麗跟一群同窗談笑,雖然眼袋深了些、氣色差了些,但整體看來她還是個開朗大方的女孩,而且非常吸引人,如果去除這些亂遭遭的傳言,她的形象簡直就是男生們心目中的女神。

然而她卻常年為惡夢所苦,這究竟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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